第一次交易。

  距離上次和港口鑰辦公室那位同事達成那奇妙的約定後已經過了兩周,對方卻了無聲息,連旁敲側擊的跡象都沒有,著實讓他有點苦惱。
  就算用了維護港口鑰的名義,但是光讓非龍研限局的人知道龍管制區位在何處,這件事本身就是極大的風險,要是出了任何一點差錯,那麼前往阿茲卡班的單程列車就會為他啟航,想到這裡的埃凡茲不禁舉起手揉了有些生疼的太陽穴。

  要是沒有答應她就好了。

  這念頭不只一次浮上腦海,但她不僅掌握著他所必須的港口鑰,更是同個學院的學妹,在後輩面前失約這件事怎麼想都挺糟糕---當然和被關進阿茲卡班來比,這點事大概和夏季的蚊蟲差不多惱人罷了。幾乎打定主意要推辭的時候,眼前的木門被推開了。

  「埃凡茲學長!我們什麼時候出門!」對於之前的要求,雖然一開始就沒有期望對方會一口氣答應,不過既然人家答應了,海蓮娜果真是好好地幫忙把之前埃凡茲那一大疊,堆到天花板的各種濫用港口鑰通知,全部妥妥當當地處理完了。嗯,當然中間實際上除了文件作業以外還動用了什麼些手段。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既然她有做到了答應的事情,這下可就有本錢去討她應得的獎賞了。

  這個當然先不論當她跟同事們說她願意以後接受埃凡茲所有的港口鑰使用問題時,無論是正在處理或是經手過或是已經聽說了慘況未來即將經手的同事們,全都是感激涕零、像是看到了世界救星的樣看向她。當然也先不論就是因為這樣的宣告,她好好地享受了好一陣子的免費三餐外加甜點午茶。

  總之她的確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才有空來到好一陣子沒有來串門的奇獸司,不過今天她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龍研究與限制局裡面那扇向來安靜的辦公室門。

  「埃凡茲學長,我們要去哪裡!」跟著興奮的語氣以及女子進來辦公室內的,還有幾張羊皮紙,海蓮娜想也不想,隨手就把那幾張轟回自家辦公桌的抽屜上鎖。嗯還有幾件小事,沒關係回來處理就好。


  「曼德維恩小姐,如果您認為在龍研限局大聲嚷嚷也無所謂的話,請繼續。」
  原先那股惱人的頭疼在女子豪邁的登場以及惹人目光的發言後益加劇烈,揉著太陽穴試圖舒緩不適的舉動正式宣告無效,埃凡茲識相的放下手,抓起放在桌旁的魔杖揮了揮,原先雜亂的辦公室在埃凡茲的指揮下井然有序了起來,而餘下的另一手則豎起食指,輕輕的抵上那只比膚色還深一些的薄唇上。

  就在整裡快完成時,埃凡茲將桌上散亂的文件隨性疊好後,粗暴的塞進那快要被撐爆的檔案櫃,這才踏著徐徐的腳步走到海蓮娜跟前。

  「烏克蘭的港口鑰似乎有些狀況,上次抵達時我距離目標地點差了將近2哩,還麻煩您抽空前去檢修。」似乎刻意放大的話音在兩人距離不到1呎時停下,埃凡茲唐突的伏下身子,向著對方耳語道:「今天下午出發,烏克蘭,魔杖以外什麼都別帶。」

  「欸?不能現在就出發啊?」被訓斥過後才想到的確好像不太妥當,然而還是不太滿意地嘟囔著。「現在出發也可以啊……」話說到一半才總算反應過來,想到了埃凡茲的顧慮「啊,原來如此嗎?」
  「速速前,烏克蘭故障通報。」魔杖隨意地揮了下,港口鑰的故障通報不順暢地從門縫底下擠了進來,來到海蓮娜的手上,跟著還有另一支疑似是抱怨的紙飛機紙條,海蓮娜不甚在意地炸掉了。
  快速地看了眼故障通報,從口袋中掏出羽毛筆,草草地寫了些字又鬆了手,任通報羊皮紙回到它應該在的辦公室。
  「來,這個是已經幫學長預填好的港口鑰申請書,」說著又從口袋中拿出了另一張羊皮紙跟一張皺兮兮的糖果包裝紙。海蓮娜快速地指著申請書上幾個空白欄位說著「在這裡跟這裡還有那裡簽個字就可以使用了。」並且順手就在目的地填上了烏克蘭。

  「那這樣我們現在可以出發了嗎?我除了魔杖什麼也沒有帶了!」一邊說著一邊將外袍兩側的口袋都翻了出來。


  「我想港口鑰的檢修並不在我的業務範圍內,我應當不需要和妳同行。」
  加重的語氣迴盪在辦公室內,埃凡茲再度彎下身細聲說:「別在我的辦公室裡頭用港口鑰,還有,千萬別同時出發,最好在下班前才走,我想妳的上司會被這份勤勉所感動,至於我等等會從羅馬尼亞趕過去,至於報告善後就麻煩妳了。」飛快的交待完在方才腦海中編排好的劇本,埃凡茲不自然的眨了眨眼睛,希望對方在短短幾秒內能把他說的話給聽進去。

  是呆愣了幾秒鐘這才反應過來,後知後覺、恍然大悟地這才用力的點了點頭。
  「啊,好的。」這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點太孩子氣,抓了抓頭髮,默默地把東西以及外袍的口袋塞回去,並順手於事無補地整理了一下儀容。
  「那就這樣吧。」腦海中大致上應該能夠理解埃凡茲的計畫,雖然不是那麼同意,然而人在屋簷下,為了龍,就這樣吧。
  「那就晚點見啦,只帶魔杖,記得了!」墊起腳,學著埃凡茲的動作也輕說了一句,笑了笑後便轉身離開,好吧為了龍,下午可以稍微認真點,沒有拿魔杖的左手在袍子裡握了個拳。但是想到埃凡茲剛剛頗不自然的眨眼動作,在離開了奇獸司以後,海蓮娜仍然在走廊上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枯燥乏味的下午如同往常一樣,只不過今天的下班前拿出了早先飛回來的那份故障通報,並不是什麼大問題,的確是一秒就可以處理好的事情,於是跟上司打了聲招呼,拿著之前的糖果包裝紙,在下班前來了烏克蘭,簡單的定位咒修好後便在原地等著。


  目送俏皮的她總算離開辦公室,埃凡茲少見的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般,軟綿綿地癱進那有著鬆軟靠墊的楓木椅裡頭,不消幾秒便重新打起精神,再次揮動魔杖開始籌備接下來的旅程,另手則是抽出張表面潔白的羊皮紙,指揮著有些破爛的羽毛筆填好出差單。確定一切準備妥當後,埃凡茲想也沒想的抓起桌上被揉成球的羊皮紙團,輕輕的向上拋去,接著開口輕唸:「港口現。」抓緊背包的手艱難的向前伸,接住了帶他前去羅馬尼亞的鑰匙。

  熟悉卻又令人厭惡的天旋地轉扯著他到了目的地,麻利的從手上的魔法背包掏出稍嫌破舊的飛天掃帚,龐大的尺寸和斑駁的烤漆都說明這根掃帚有多老舊,不禁讓人這是不是剛從博物館裡偷出來,埃凡茲也不是沒有過想換掉它的意思,但不算優渥的薪水只夠讓他把海內外有關於龍的著作給買得差不多,而飛天掃帚動輒幾百甚至幾千加隆的售價更是讓他高攀不起。
  不過今天的任務倒是它會更適合,它龐大的尺寸遠比新型掃帚更適合攜伴飛行,熟練的將背包給綁上掃帚後,埃凡茲跨上後也不待調整姿勢,雙腳輕輕一蹬便拔空而起。

  藉著掃帚柄最前方的指南針不斷修正前進的方向,剛入夜的風呼獵獵的拍在臉上,讓人感到一絲不屬於秋天的寒意掠過身子。

  縱使掃帚舊得可以,仍然將埃凡茲給送到目的地,綁在前頭的巨大背包讓他著地時多花費了番功夫,才避免在同事面前摔下掃帚的慘劇。
  「......我真該讓妳帶掃帚的。」見著在夜裡站在曠野上的她,和她空蕩蕩的雙手,埃凡茲有些頭疼,看了看跨下的掃帚,試圖在那上頭找到最高負重,但掃帚的年齡毫不留情的背叛他,本該光亮的漆面變得暗淡不說,甚至有些地方還能看到幾道刻進木頭的嚴重刮痕。

  「不介意的話上來吧,我想它應該還撐得住。」把背包的位置稍微調整,向前挪了挪身子後,埃凡茲打破沉默這麼說著。

  遲疑地看了看老舊的掃帚,想著這隻掃帚究竟是身經百戰還是單純只是老舊,唔,或許兩者皆是吧。
  「那個,想說因為你說只能帶魔杖,其他什麼都不要帶……」而她的確也就什麼都沒想地火速出門。

  雖然她的確是滿擔心這個掃帚,但倒不是擔心承重能力,掃帚的老舊主要影響控制能力以及飛行速度,承重能力影響不大。然而乘載一人以上所要求的控制技術--唔,她應該可以相信看起來已經使用這個掃帚很久的學長吧?
  很久沒有搭乘別人的掃帚了,這可得要提起一點勇氣,不過眼下看來不會現影術、掃帚也不在身邊的時候也沒有其他的選擇了。海蓮娜深吸一口氣。

  「那就麻煩你了。」在空氣又沉默了一陣後,海蓮娜緩緩說道,隨後輕巧地翻身上了掃帚,努力放空心靈並且忽視當她坐上掃帚時掃帚那一下的震動,略有些緊張地閉上眼睛放空,不能影響控制!


  「我的錯,不過別忘了妳的幻咒,我可不想回去還得接到麻瓜部門的投訴。」
  老實道歉的同時不忘為等等的飛行做好準備,夜雖然深,但無雲的天空會讓他們變得太顯眼。交代完必要的防護措施後,埃凡茲先是對自己和掃帚,包含掛在前面的魔法背包都死上了幻滅咒,這才讓腳尖多使了點力,將兩人推離地面,掃帚起先的搖晃在飛上高空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飛了好一陣子,埃凡茲緊緊握著掃帚柄的雙手幾乎要凍僵,地表的草木也在移動中變得越來越稀疏,要不是現在正值夜晚,說不定還能看到那被不知名火焰焚燒過而裂開的烏黑坑洞。

  「差不多了,這給妳吧。」埃凡茲大膽的從柄上放開其中一手,往長袍的口袋裡掏了掏,拿出個大概1呎長的金色長筒,頭也沒回的往後一遞。
  埃凡茲瞇起那細長的眼,藉著微弱的月光捕捉到下方那規律脈動的灰色輪廓,又瞅了眼前面柄上的指南針,歸納出方位後悄聲開口:「我們現在面朝西北,大概在東南東方向,往下35......不對,33°,那傢伙是烏克蘭鐵肚皮,代號“黑爪”。這附近全是他的地盤。」

  即使坐在高大的巫師的後方,高空的寒風仍然從四面八方刺冽冽地打在臉上,因為是閉著眼睛,寒風打在臉上的感覺更是放大了速度感。不知道飛了多久更不知道飛了多遠,無論如何飛在空中都不是件會讓她感到恐懼的事。

  『差不多了,這給妳吧。』埃凡茲低沉的聲音傳了過來,海蓮娜拉了拉外袍上的兜帽,頂著風睜開了眼。埃凡茲並未回頭,但遞過來了一只黃色長筒,直到海蓮娜接過來,才發現原來是只黃銅望遠鏡,跟掃帚一樣,非常地有年代感。

  聽著埃凡茲的聲音,一手拿起望遠鏡,另一手繼續緊抓著掃帚,努力地將上半身往右後方轉然後往下尋找。
  然而天色已黑,縱使雲層並未阻擋視線,底下不管是景觀或是物體都難以辨識。

  「一片烏漆墨黑的什麼都看……」就在海蓮娜正抱怨黑到什麼都看不到的時候,漆黑的大地上突然冒出了小小一搓的火光。「是龍耶是龍耶!」她忍不住興奮地低聲歡呼。
  待火光散開,銀灰色的身影映著火光隱隱約約描繪出了巨大的輪廓從黑夜裡逐漸顯出。帶有尖刺的長尾,龐大的翅膀到那對如同鑲嵌紅寶石的雙眼,一點點的火光就足以照亮牠。

  「好美哦……」看不夠的海蓮娜連第二隻手也離開了掃帚,雙手一起扶著望遠鏡,更用力地俯身去往下看。
  「我們有可能可以再飛低一點點嗎?」她沒有放下望遠鏡,但是對著前方的身影問道。

  不是不了解危險,畢竟霍格華茲的課程可不是好混的,只是這是她第一次看到貨真價實的龍類,從前最多最多也只有看過照片,怎麼能讓她不興奮。


  後方傳來預期中的躁動,埃凡茲從容的掌握住開始晃動的掃帚,但對方像是不要命的放開雙手探下身子,終究是超出了他對後方那人的認知,急忙把掃帚給提了上來,好避免對方摔下去,和自己登上明早的預言家日報,標題能寫得多聳動就有多聳動,而他也會在眾人簇擁下順利入住阿茲卡班,為往後的人生畫下悲慘的句點。

  對方接下來的問句,在見識到方才的那般魯莽的舉動後,埃凡茲甚至只稍微驚訝了一下,感嘆自己適應速度還是挺快的同時,果斷且絕決的回答道:「幻滅咒對龍可起不了作用,要是再往下點就可能踏進她的警戒範圍了,我想妳不會想見到她狩獵的樣子,尤其當我們是獵物的時候。」

  短暫的停頓之後,埃凡茲再度開口說:「但換個角度倒可以。」要是就讓對方在下班後搭了老半天的破掃帚,吹了要把身子凍僵的夜風,只看了眼不顯眼的龍息,或者說噴嚏﹑更糟的是打鼾,就想這樣打發難保滿足不了她,只得提出另個方案,萬一對方事後懷恨在心,把咆嘯信塞滿辦公室可就糟了,一想到這,心有忌憚的埃凡茲不禁打了個哆嗦。

  雖然不能再靠近一點看是滿可惜的,不過海蓮娜想著這不是三個月後還有機會嘛,也不再吵鬧,抓緊了時間也抓緊了望遠鏡再多看個幾眼下方的巨龍。

  再多看幾眼就好,用力地記住,回去還可以再把記憶提出來多看幾次,雖然向自己施展魔法這事向來不是她擅長的,不過為了可以多回味幾次,多試幾次也無妨。
  從另一個角度看著依舊是偶爾吐個小火球出來的黑爪,她突然後悔起為什麼沒有帶有拍照功能的望遠鏡呢?改天再來列個『賞龍必備清單』,首先第一條就是一件厚實的外袍!

  「哈啾。」抽了抽鼻子,眼角也看到前方的埃凡茲打了個哆唆。嘛,雖然她不是會隨身攜帶懷表或手表的人,不過她也知道這個晚上在夜空中飛行的時間是有點長了,而幻滅咒的寒冷更是加劇了這樣的感覺。

  雖然很不捨,但是總不好今天才裝了那麼一點認真的樣子明天就感冒在家,肯定又被覺得假公濟私在烏克蘭鬼混了──雖然她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前例。

  「學長,明天還要上班,我想應該差不多了……」不情願的字句艱難地從嘴角滲出,嗚嗚嗚,她今天的龍之旅,不想回家啊……


  背後的噴嚏聲譴責著他居然忘記提醒學妹帶件厚實保暖的長袍,要是夜裡著涼了你能負責嗎能嗎能嗎能嗎,埃凡茲確實有點愧疚,但就那麼一點,大概和沾在他手上的,來自掃帚柄的漆料碎片差不多大。

  千幸萬幸對方在加班方面顯然非常不適應,比他所預期的時間還早了許多,聽到對方說著差不多時埃凡茲甚至有些驚訝,但想了想還是早點回去的好,於是開口說道:「也對,那走了。」

  小心翼翼的將掃帚掉頭,緩慢的加速脫離管制區,在此埃凡茲要大聲說明,那悲慘的加速度並不是掃帚不堪負荷的表現,而是為了不驚擾龍,以及今晚還多了乘客的緣故,但後座的乘客理所當然沒聽見他在心中的吶喊。

  在順利離開管制區後,埃凡茲鼓足掃帚所剩不多的動力,全力朝著港口鑰疾飛而去。

  漫長的旅行終於迎來了尾聲,終於重新踏上地面的埃凡茲差點軟了腳,開口喚了聲:「我們抵達港口鑰了,曼德維恩小姐。」

  跳下掃帚後吸了吸鼻子,回去還是喝點熱的比較保險。海蓮娜在草叢中搜索著,最終在交錯的樹根間找到了剛剛她用定位咒修好的一個破塑膠袋。用兩隻手指夾著走回了埃凡茲等著的地方。
  「今天謝謝學長了,這個是回魔法部的,學長要一起回去嗎?還是學長還有其他的工作要繼續進行?」什麼都沒有帶,所以就算想要直接回家也是得先回魔法部再經由呼嚕網回家去。嘻嘻,今天看到了龍呢──「哈啾。」


  正處於背包﹑掃帚﹑和自己三角角力的埃凡茲停下動作,看起來似乎是在思考?只花了短短一秒就將答案給說出口:「一起走吧,這樣妳省點麻煩。」話聲落地,埃凡茲猛然施力,順利將最後一截突出的掃帚柄給壓進背包內,扣上皮帶後甩上後背,望向眼前吸著鼻子的可憐蟲,累積的罪惡感催促他開口邀請對方喝杯熱的再回去,想到了放在辦公室那罐乏人問津的咖啡豆,埃凡茲在明顯的停頓後生硬的說:「破釜酒吧?我想喝點熱的再回去會好點。」

  「好啊,我也覺得我需要一杯。」點點頭同意,並且在埃凡茲也碰上港口鑰後,讓港口鑰帶兩人回到已經空無一人的魔法部大廳。

  「速速前,手提包。」仍然站在門口,將破塑膠袋送辦公室並從辦公室招喚了自己的手提包,剩下的煩惱是明天的煩惱,破斧酒吧溫暖的啤酒在等著我們!從手提包裡先掏出了手帕暖暖臉並順便擦去臉上的灰塵,然後再指著魔法部其中一個已經熄滅的壁爐道:「吼吼燒。」

  溫暖的火光在壁爐中跳動著,也給飛行了一夜的兩人帶來點溫暖。
  從手提包的前袋中掏出了裝著呼噜粉的小袋子,在自己手上倒了一點以後將袋子遞給了埃凡茲。
  「破釜酒吧見!」她眨眨眼,往壁爐踏去,清晰地喊出:「破釜酒吧。」


  默默等待對方把雜務打理好的埃凡茲接過小袋子,待對方的身影隱沒在青綠的火光後,才抬起手捏了些粉末,隨意的灑向火爐,爐中的火焰宛若燈光秀一般,正變回溫暖的橙色時,轉瞬又變成耀眼的翠綠。

  「破釜酒吧。」埃凡茲朗聲說道,腳下的步伐跟上口中的話語,大步跨過柵欄走入火中。
  那股帶點酸敗的老舊氣味鑽入鼻腔,告訴他這次的發音還挺準確,沒走歪跑到豬頭去。即便已至深夜,酒吧裡頭仍舊人聲鼎沸,卻又微妙的還有幾個空位,埃凡茲打定主意不去想這其中的道理,站直身子尋找在他之前抵達的同事。

  目光在人群中徘徊,最終在吧檯前看到了她的背影,將滑下的背包重新甩回背上,有些粗暴的推開人群好讓往吧檯的道路順暢些,總算是坐上吧檯椅的埃凡茲開口向湊上來詢問的酒保要了杯熱牛奶。

  正想看看右邊的她喝了什麼,但早失去視力的右眼無力抗議著只能讓左眼擔上這重責大任,左眼連忙熱情的指揮脖頸轉動好讓它能看得更清楚些,原先只想用眼角餘光捕捉身影的埃凡茲在轉頭的瞬間詭異的停頓,硬是將視線轉回背著他準備熱牛奶的酒保背上。

  先行一步抵達酒吧的海蓮娜已經喝了半杯多的火燄威士忌,卻因為酒吧裡本來就比較高的溫度以及烈酒下肚的暖意讓原本還有些瑟瑟發顫的她一下子又過暖了些,外袍已然掛在椅背上,只剩下原本習慣的紅色背心與短褲。

  「欸嘿嘿,學長喝熱牛奶啊──」懶洋洋地側坐著靠在吧檯上,頭偏抵著還拿著酒杯的右手,聽到埃凡茲居然點的是熱牛奶,一點點的酒意放大了她的笑容,臉頰已經開始些許泛紅地舉了舉手上的酒杯,跟學長的形象完全沒有搭配的點法啊,啊哈哈──,不過她也只有放在心裡,雖然笑容的確是更深了一點了。
  「這一杯就敬學長你,」雖然埃凡茲已經轉過身去了,她也不以為意,硬是拿著酒杯碰了碰高大巫師的肩膀「合作愉快。」


  啜著熱牛奶,沒打算理會那句揶揄的埃凡茲被同事這麼一撞,差點沒把馬克杯中滾燙的液體給灑出來,正想轉過頭去用眼神稍微責備,卻被對方脫下長袍的身姿給愣住了。
  很遺憾的,埃凡茲顯然對於膚色的抵抗力幾乎是零,即便只是很日長而且普通的背心和短褲,也足夠讓他平時轉動飛快的腦袋瞬間冷凍。

  「......合作愉快。」生硬的回覆,不自然的轉頭,現在的他迫切希望曼德維恩小姐的神經最好被酒精麻痺的徹底些,至少他不想自己有更多的把柄落入她手中。

  一口把剩下的酒全乾了,雙頰泛著淡淡紅暈的海蓮娜當然滿腦子想得還是剛剛那條巨龍──當然沒有蠢得會把這件事說出口。
  對於埃凡茲的生硬冷淡絲毫沒有放在心上,自顧自地咧嘴笑著。不過時間已晚,明天仍然要上班的理智讓她即時再開心也知道再一杯就太不理智。

  海蓮娜敲了敲桌面,將酒保召喚過來。

  「結帳囉,一起結。」左手拇指比了比旁邊的埃凡茲,不容他拒絕地朝他笑了笑。
  「還有下次不要再叫我曼德維恩小姐啦!叫我海蓮娜,海蓮娜·露易絲·曼德維恩聽候差遣!」俏皮地舉著空酒杯,拉著空氣裙擺行了個半調子的禮。

  也不待埃凡茲有所反應,便率先從吧檯椅上跳了下來,一手抓起外套,一手再從包包裡撈出一把呼嚕粉,在她跟著火焰消失前,對埃凡茲揮了揮手。

  正想說自己結就行,卻被海蓮娜燦爛的笑給堵住了嘴,硬是把到口的話和著牛奶吞下肚,海蓮娜那對平時的埃凡茲來說,有些浮誇的行禮,此時此刻看起來卻可愛極了。
  對方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壁爐跳動的火光中,終於把視線收回來的他瞥見酒保那饒富意味的怪笑,當作沒看見似的自顧自啜著牛奶。

  瓷製的老舊馬克杯還留著點溫熱,已然被埃凡茲放回木製的吧檯上,拎起放在椅腳旁的背包,埃凡茲推開酒吧的大門,確認過深夜的街上只餘下犬吠的殘響,這才舉起藏在袖中的魔杖揮了揮。

  「騎士公車聽候差遣,今晚想去哪,先生?」
  埃凡茲用疲憊的語調說出目的地,踏上公車時突然想到,口袋裡那裝著呼嚕粉的小袋子忘了還給她。

  「明天吧。」
  「您說什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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