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開始轉動。

  冬陽慢吞吞地繞過已經稀疏的枝葉,為被冷風吹拂的兩人添點溫暖,只可惜埃凡茲早在兩人座下施過符咒,讓身下野餐墊暖和地正到好處。
  輕枕著她柔軟又富有彈性的腿上,藍眸望著她碧眸深處自己倒影,大掌微微拂過隱約紅著的頰,指上厚繭擦過嫣紅朱唇,埃凡茲正想著該不該起身吻上。
  今天埃凡茲那頭總是梳整的褐髮上多了頂米白針織帽,和他略深膚色搭配起來有那麼點怪異。

  忍了一整個中午,海蓮娜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很冷嗎?」抓住埃凡茲一直混亂她心智的手指,她忍不住開口問了。即使是她,也還是會有覺得很奇怪的裝扮的,比如說男人頭上那頂真的很奇怪的白色針織帽。「風太大了?」她又問了聲。

  聖誕節已經過了,下雪的日子也越來越多,好不容易這幾天總算沒有再繼續下,讓青草們總算從雪中出來換口氣,只是雪融之後的空氣中仍是帶有寒意,海蓮娜想著也許午間野餐時間該暫停到春日再訪之時。

  順著她握上來的指尖,他五指溜過她窄小指縫,輕輕扣上細滑手背,藍眸隱約透出不解,答著「這幾天好點。」顯然埃凡茲沒搞清,海蓮娜真正想問的是自己頭頂搭配突兀的針織帽。
  視線從她微微蹙緊眉頭離開,溜到她面上豐腴的紅,下意識地咬了咬下唇,理智還算溫柔地勸告著他別又忍不住吻了上去。

  「不冷的話……」海蓮娜也咬了咬下唇,基本禮儀讓她實在無法直接地說那個帽子他戴著很奇怪,她眨了眨眼,想著怎麼問比較好,「那……為什麼會戴帽子呢?」至少以前沒看過他戴兜帽以外的帽子,這麼問應該不會太奇怪吧?

  噢,那頂帽子的手工感真的很重,她很肯定覺得不是埃凡茲自己編的,更不可能是他買的,那會是哪裡來的?她很介意啊。

  「交換禮物,戴著很奇怪嗎?」埃凡茲對於自己的衣品還是明白的,稍稍起身,用空著的另隻手摘下帽子,上頭附著的符咒讓它縮了縮,只剩巴掌大小。
  「還有這個。」躺回她腿上的埃凡茲,又從懷裡口袋掏出當初和它成套的手套,放在自己胸上展示,米白蓋上他微微鼓著的胸膛,隨著他和緩呼吸一同起伏。

  對於愛人心思,有時他似是心領神會,總能在海蓮娜說出口前歪打正著,更多時候就像現在,傻愣地滿腹疑問,猜不透她心裡想的是什麼。

  既然埃凡茲都說了,那她就點點頭,「是有一點點。」食指跟拇指比著,沒有被發現她也不想承認自己在意的不是這個。拿出魔杖一揮,一個紙袋憑空回應召喚,她小心地把放在男人胸口的手織物都裝了進去。
  「如果……想要帽子或手套的話,我再打一套更適合你的就是……要圍巾也可以……」她輕輕別過頭,努力不讓聲音聽出半點酸味。

  然後很快地轉過話題。
  「不過我還沒有打開我的交換禮物呢,不知道是什麼?」放著放著也就不小心忘記了,此時又揮了揮魔杖,還沒有被打開的禮物飄在空中。
  細長的包裹帶著東方風情,海蓮娜沒有花太多時間去猜測是誰送的──交換禮物的樂趣就在這裡──,不過從包裝是看得出來送禮的人的確是花了心思。

  默默看著針織帽子拉著手套一起鑽進紙袋裡頭,埃凡茲試著從海蓮娜想幫自己織點什麼的普通語句聽出些什麼,無奈他實在太不懂女人心,只得含糊地點了點頭,說不出什麼貼心抑或溫柔回應。

  看著包裹上頭不熟悉的包裝,埃凡茲倒是提起了點興趣端詳起來,東方風格那股和他的英倫日常截然不同的風味,他說不上喜歡,但離討厭又有點距離。
  「拆開來看看吧。」拉了拉仍舊握緊的手,埃凡茲細聲說著,手裡魔杖卻是蓄勢待發,也許神經質也許小題大作,但他著實不放心這不熟悉的禮物裡頭會是些什麼。

  尤其海蓮娜還在他身邊。

  包裝褪去,墨色或濃或淡地在油紙上舞著,束起的竹枝看得出來是要展開後才能顯出贈禮者所繪的一片山水。然而與西方洋傘大相逕庭的模樣讓海蓮娜一時之間不太確定這個究竟是什麼。
  油紙傘在空中轉了一圈,看起來像是傘柄的地方捲了層層的細柳枝,看起來正是適合手握的地方,海蓮娜放開埃凡茲的手,雙手輕握住。

  「看起來……是可以打開的東西?雨傘?」她偏過頭,問著還不肯從她腿上離開的埃凡茲。

  他蹦跳似地離開海蓮娜她溫熱大腿,霎時變得銳利的藍眸掃過繪著水墨紙面,大手輕覆上分開不久的柔荑,依著結構來看或許和平時用的傘相差不遠,邊想著的同時,另手伸進傘骨披覆下的中軸,小心又大膽地摸索著。
  早把傘尖朝外的他撫過中軸,順著平滑竹枝往裡探去,深處厚了一圈的環狀和他過去曾用過的老式雨傘幾乎相同,他撇過頭問著禮物主人「應該是把傘,打開囉?」等待回復同時他想了想,剛才那番舉動是不是太躁進了些?

  點點頭,海蓮娜讓男人粗糙的手掌覆著,稍稍用力地將油傘推了開來。油紙傘唰地被撐開了個大圓,泛黃的傘面上是層層交疊的山水與竹林,細看甚至還可以看到新生的竹葉緩緩地抽出。
  「哇……」海蓮娜忍不住稍稍張開了小嘴讚嘆著富有東方風情的墨畫,輕輕地轉動傘柄讓自己不要錯過畫中的一山一景。縱使油紙傘看起來似乎有些薄弱,薄弱得讓她不禁懷疑大雨之下是否能夠真的擋雨。

  不過,她可沒忘了自己是位女巫,擋雨這種事交給防水咒就好,傘呢,比起實用,美麗更重要。

  美感奇差的他見著那幅墨畫,皺了皺眉還是看不出什麼門道,幸好海蓮娜情不自禁地讚嘆幫了自己一把,看來眼前這把不怎麼耐用的紙傘比起遮雨,或許更適合放在室內擺飾。

  避免海蓮娜問上自己對這把傘的感想,埃凡茲決定趁著她還沒問出口前,先想辦法換個話題。
  「下次想去哪檢查港口鑰?」晦澀的問句是僅有兩人知曉的,不能公諸於世的秘密,離開傘柄和小手的掌環過腰肢,輕摟著她纖細腰際。

  她搖了搖頭,甩動了一頭蓬鬆的棕髮。緩緩地把傘收起來,放到一旁後輕輕靠進男人的懷中。
  「不用了,看夠了。」她繼續搖著頭,低頭玩起自己的衣袖。「那樣……是不合法的吧對吧?」雖然句子似是問句,口氣卻是肯定的。
  「我……」海蓮娜從他懷中抬起頭,看著埃凡茲,然後緩緩地開口說著。「我不希望你冒險。」

  以前是以前,以前只是想著他是一起冒險挑戰常規的夥伴,但是現在可不是了。她可不希望埃凡茲只是因為她的任性,而去冒那些不必要的風險。

  她的關心和擔憂有時成了埃凡茲行事的桎梏,他欣然接受毫無怨言,埃凡茲只求海蓮娜別再因為自己幹的蠢事又傷心落淚。上次那些傷口也在他心上烙下抹不去的印記,要他時時刻刻記著,還有人在等他回來。
  「好。」輕輕靠上她仰起面頰囁嚅著細弱耳語。海蓮娜可以為了自己放棄不去看她很想很想看的龍,埃凡茲感覺自己心底有股暖流,從心出發流過軀幹,流過四肢,最後到了指尖緩緩跳動。

  讓指尖薄繭繞上後頸輕扶,壓不下的衝動拽著他把薄唇壓上豐腴朱紅,鳥啄似地輕吻轉眼而逝,他望著她,迫切地希望能在那汪碧水深處看見和他同樣的渴望。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不過海蓮娜的臉頰還是又飄起了緋紅,她微微地低下頭,把頭埋進埃凡茲的胸前。她還沒有辦法那麼習慣,雖然不討厭,但是就是沒有辦法停下總是會想要縮起來的害羞。

  再試圖轉移一下話題吧,嗅著男人味道的她想著,腦裡飛快地轉著想法。
  「啊,對了。」她想到了些什麼,抬起頭正要說話的時候,唇卻又不小心擦過了正低頭看著她的、埃凡茲的唇。
  然後剩餘的話語便被緘封在兩人交換的氣息之中。

  海蓮娜的主動讓埃凡茲先是驚喜,再接下來的是他肆無忌憚地,對她香舌似無止盡的掠奪,唇間晶瑩涎液被偶爾竄出的舌尖推開,沾了濕的嘴角在陽光下閃著幾絲淫靡。
  總算把理智找回來的他輕喘著粗氣,想起吻前海蓮娜似乎要說些什麼,埃凡茲有些挑逗地又輕吻上唇,才開口問上她沒說出口的話「怎麼了?」

  該死,她為什麼那麼美。

  理智才剛踏進思考的領域,正準備著手好讓男人別再對海蓮娜早就溼透的雙唇又一次施暴,下秒就被埃凡茲燒得正旺的慾火給狠狠拋了出去。
  樹下短暫的寂靜,現在又被細碎水聲給填滿了。

  完全沒有辦法反應過來到底又發生了什麼事的海蓮娜,長吻與長吻之間的那個問句完全到不了大腦的思考區。她只是茫然而順從地閉上眼,直到有些紅腫卻更顯豔麗的雙唇總算獲得自由。

  「等…等一下!」還在喘息的她,倏然反應過來剛剛還有話沒說完,睜開了還有點迷濛的眼,在埃凡茲又一次打算吻下來之前,趕快用雙手抵住他的胸膛,將自己撐出一小段空間出來,讓理智摸索著歸位。「等、等我說完啦!」
  嚥了嚥口水,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無論做什麼在男人眼裡都是無限挑逗,海蓮娜只是想著要組織腦中要說的事情,她又眨眨眼,考驗著埃凡茲的理智。


  「我父母寄了信來,說我好一陣子沒有回家了,尤其是聖誕節也沒有回去吃個飯……」只能說她的確也是被愛情沖昏了頭,穆瑞爾離開的這一個月,她的空閒時間都是繞著埃凡茲轉,自然很久沒有回去曼德維恩家了──雖然也就是一個壁爐的距離。

  埃凡茲的確是等了海蓮娜那麼一下,直到她把話好好說完,慾望這才指揮著他對那唇又一次進攻。

  直到海蓮娜所說字句終於在腦海裡頭拼湊成型。

  飛快地從她唇間撤退,讓兩人距離好好拉開了些,就算是沒怎麼體會家庭親情的埃凡茲,也多少知道聖誕節海蓮娜留下來陪自己,而沒回家吃飯似乎有那麼點不對,邊和常理辯駁眼下現況只不過是小事,用不著大驚小怪云云,他望著她碧綠雙眸好一陣,才把剛剛結束思考得來的結果緩緩說出。

  「的確是該回去看看。」一字一句間說得極緩,在讓人以為話語結束的最後又接了句「就這週末吧?和妳一塊回去。」

  「耶?你說什麼?」還沒有從方才的吻緩過來,海蓮娜詫異地睜大了眼,有點不敢致信地看著埃凡茲,不太相信方才聽到的話。

  是,她是打算週末回家一趟,不過半點也沒有料到身旁的男人居然想要跟她一起回去,這意味著什麼她不是非常清楚但是也絕不是完全茫然未知,畢竟──畢竟當穆瑞爾帶了男人回家以後──啊,那不是重點,重點是埃凡茲居然願意陪她回家。她眨了眨碧綠色的大眼,笑彎了嘴角。
  「噢,那真是太棒了!」她開心地讓自己往前傾了一下,飛快地賞了埃凡茲一個輕吻。完全沒有從剛剛的教訓中學得自己根本是送羊入虎口。

  埃凡茲自然是笑著迎上送到嘴邊的唇,已經成了習慣的唇齒交流再度上演,她香軟滑膩的舌埃凡茲怎麼嚐也嚐不夠,如蛇一般彼此糾纏,不留下一絲空隙地填滿對方。

  開始偏移的影沉默提醒兩人,時間從未停在眼下美好時光,餘光注意到了影的忠告,只得不捨分開,熊熊燒灼的慾望被待會繁忙午後勉強壓下,只好又輕輕印上一吻好說服慾望。
  「該走了。」藍瞳裡燒著他壓抑後的慾火,說著一點都不相襯的理智發言。

  緩慢地總算睜開了迷茫的眼,眨了下讓自己清醒一點後才緩緩點了頭。
  「嗯……好……」軟軟的聲音搭著軟軟的手往旁邊摸索著,想著要把方才的傘收起來。其他東西在之前都已經收進籃子裡了。

  好不容易總算摸到了油紙的觸感,為了確定到底是不是那傘,稍微摩娑了一下。染墨的紙傘突然快速的縮小,小到她可以收進她的手掌裡面。
  還賴在埃凡茲懷中的海蓮娜有點困惑的微皺起眉,將手及手上的物品收了回來。攤開掌心看到的是做工精緻,帶著濃厚東方風格的髮夾,她有些不確定地遞到埃凡茲面前。

  埃凡茲緊鎖的眉頭下,藍眸正仔細端詳她手裡髮夾,毫無疑問的是用了幾個變形咒讓傘縮成眼前小物,他輕輕接過它,放在手上細細把玩,想搞清兩者之間切換的契機。

  要不海蓮娜正別著的髮夾突然炸成一把傘那,該有多危險啊。

  讓那傘在手中變了幾次,確保安全無虞才轉過身,小心翼翼地替她別上,口裡叮嚀著他方才搞清楚的使用方式。
  「……按這裡就能變成傘,而傘柄上有個小突起,輕輕碰上一會就能收起來了。」不怎麼擅長用這小東西的埃凡茲好不容易才別了上去,稍微退後看了看還是有那麼點怪,微微皺眉想著自己或許該惡補一下了。

  摸了摸髮上的夾子又摸了摸耳上的耳環,想到還有莎莉葉送的鍊墜,她這個聖誕節看起來還真的收到了不少飾品呢。

  嘴邊微微露出一抹微笑,有點撒嬌地看向埃凡茲問著,「好看嗎?」

  輕碰上她額頭的吻,和退了開後無害的微笑在埃凡茲臉上悄聲綻開。

  「美極了。」

  言裡笑意間他站直起身子,讓海蓮娜搭上自己伸出的手,跟著站了起來,魔杖揮了揮,座下野餐墊咻咻捲起收疊,回到她擱在一旁的藤編小盒,一手撈起一,手握緊她纖纖玉指,踱著悠閒步伐踏上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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